灰山雀

•这是一个短篇，3000多字的那种短

•这是一篇甜文，蛀牙的那种甜

•里面所提到的关于极光的传说，比如“是亡灵通往神殿的路”以及“是亡灵在踢人骨比赛”等，是我在冰岛听领队讲的。他说英语冰岛口音超级重的，所以要是听错了我不负责qwqqqqyq不过人超级可爱啊白白嫩嫩柔声细气，我全程用了洪荒之力才阻止自己去捏脸……啊，跑题了。

•文风变化诡异，我要把这个锅甩给冰岛诡异的天气（理直气壮）

风浸润着山川河海，唤起一片灰黄的草地，卷着雨雾游向天际。

一》

萨拉查离校出走了。

当天的雨很细很绵，像是从天际撒下一张大网，带着扯不清的湿润的丝线，阴冷的气息顺着云涌入霍格沃滋，厚厚的一层，尝起来浓郁得像是蘑菇汤，有一种奇异的昏暗的感觉。

戈德里克找遍了整个霍格沃滋，他几乎掀翻了赫尔加的温室，搬空了罗伊纳的图书馆，却连斯莱特林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他不在这里。”罗伊纳坐在图书馆的椅子上，“而且他拿走了所有的龙皮靴。”

“这个狡猾的巫师。”赫尔加半真半假地抱怨，“他喜欢那些该死的靴子。”

戈德里克几乎要哀嚎起来：“那都是我做的靴子！”

女士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淡淡的，还有些细微的嘲讽，似乎在打量着自己退休的年龄。他们坐在乱七八糟的图书馆里，寂静在地板上结冰，泛起层层冰蓝色的涟漪。戈德里克踢了一脚翻倒的椅子，他听着木头发出的碎裂声响，有点像被捏碎的粗粮饼干，又有点像被砸碎的冰山，那裂纹从一侧开始蔓延，最终令那些泛着蓝色的碎冰摇摇欲坠。

窗外有一只长尾巴鸟飞过，安静得像一朵云。

“我已经开始想他了。”戈德里克宣布，“诸神啊。”

二》

“这是这个月的第十封信。”赫尔加在本子上记录着，“没有任何回音。”

她晃了晃笔，羽毛划过她的鼻尖。

“我觉得这是戈德里克的问题。”她顿了顿，用加粗的字体补上一段介绍，“他的主意是让猫头鹰向北走，并且根据那个丝毫不靠谱的定位魔法找人——这就和让格兰芬多们尖酸起来一样不靠谱。”

羽毛笔再一次划过她的鼻尖，她的脑袋实在是埋得太低了。

三》

“这是这个月的第十六封信，他们可真闲。”斯莱特林对一条蛇说，“这里很冷，这些猫头鹰居然还能飞过来，也许我该住到雪山里去。”

他搓了搓手，摸摸冻红的鼻尖，将壁炉烧得更旺。

“你的朋友想你了。”蛇回答他，“你就不想他们吗？或者那里的风景？不，你别转开脸，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还有更温柔的风和雪，这里的风能从山上把你吹下去。”

萨拉查打了个哈欠，熟练地绕开话题。

“与其好奇这些，我更好奇为什么每个地方的蛇都会说同一门语言。”

“你没听过那个故事吗。”蛇绕着他的手腕缓缓爬上来，冷得像是门外的冰，“有个人用朱特语询问一棵树的故事，它用朱特语回答了他，并且在第三天枯萎了。”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蛇嘶嘶地说，“我们都是魔法的造物啊，魔法——在哪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巫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寻思着去倒一杯热羊奶。

“也许吧。”

四》

“第十八个星期。他没理我。”戈德里克对罗伊纳说，“他不想我。”

“当然不。”拉文克劳嗤笑，“你有什么可想的。”

格兰芬多揉了揉眼睛，毫无风度地撇撇嘴。他转身将自己的长剑丢进分院帽，然后将它粗暴地盖在桌上。后者在桌子上磨蹭着自己的帽檐，浑身的褶皱沐浴在阳光下，仿佛在光影下多了几张模糊的笑脸。罗伊纳瞥见它的动作，忍不住挪了挪椅子，脚跟在柔软的地毯上划出一道水痕般的印子。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它尖叫起来，“你就不能温柔一些吗！”

“不能。”

罗伊纳看了看戈德里克没什么笑意的脸，阴影打在他脸上，几乎有种椅子上摆了个雕塑的错觉，他仿佛那些陈旧的画，没什么色彩，却依旧厚重得惊人，像是将山里的岩石削成一片一片盖上了画布，僵硬又阴森，带着雨水和苔藓的味道。

戈德里克又看了看分院帽，这一次将它摁进了抽屉。

五》

愚蠢的戈德里克，

下一次再来烦我，我就把猫头鹰烤了给你送回去。

无署名

六》

“他想我了。”戈德里克将信纸揉了又揉，然后激动地抚平，“他回信了！噢！”

赫尔加抚摸着瑟瑟发抖的猫头鹰，像圈着孩子一般圈进怀里，将它羽毛上尚未化掉的碎冰轻轻拿下。水滴在壁炉温暖的火光下，顺着猫头鹰的羽毛，一路滑到了她皱起的裙摆中，留下昏暗扭曲的痕迹。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戈德里克在房间里乱转的身影，他滑动的衣袍和欢喜的脚步打散了火光，混乱的炉火模糊地闪烁起来，仿佛一群扭动跳跃的人影，在这空旷的房间里狂欢。没关紧的窗户漏进来一丝寒风，挂毯上的北欧战船因此晃动，仿佛要冲破波涛和闪电，在明明灭灭的云层里穿梭。

她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昏昏欲睡。

“你去找他吧。”半响后戈德里克听见女巫回答，“把他带回来，或者都别回来了。”

七》

萨拉查坐在山崖上朝下看，他双腿置于深渊之口，浓郁的黑暗翻滚起来，云朵一般舒卷伸展。黑暗里的瀑布依旧在飞驰，承载着月光的水珠烟雾般弥漫在空气中，湿湿凉凉的，有些令人安心的朦胧感，伴随着狂风尖锐的哭嚎，仿佛置身于风暴。

他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你在看什么？”那条蛇从岩缝里钻出来，紧紧依偎着他的手指，“今夜没有踏着雷电降临的神明。”

斯莱特林垂下眼，将它抓起来举在风中。蛇与他的眼睛对上，将尾巴尖顺着他的袖口伸了进去，丝毫不为衣袍翻飞、猎猎作响的氛围而惊恐。它慢悠悠地汲取温暖，紧闭着嘴生怕被刮走了舌头。萨拉查安静地看了它一会儿，放下手，任由它爬进自己的衣袖。

“你快死了。”他肯定地说，“就不能安静些吗。”

“亡者的哭嚎才是最响亮的。”蛇回答，“他们站在你够不到的地方，给你唱摇篮曲呢。”

“你站不起来。”

蛇又不说话了。

灰暗的云层缓缓退去，露出了漫天繁星，在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碎光之间，远处的山峦也若隐若现起来，仿佛进入了一个黑暗的黄昏之中，月亮也泛着蓝色。淡淡的绿色漂浮在空气里，羊皮纸卷般铺展开来。那色彩逐渐鲜艳明亮，在黑暗里缓缓起伏，向着天际延伸。

“通往神殿的船已经启程了。”他对蛇说，“极光已经很亮了。”

蛇没回答。

他在风中坐了很久，久到极光第三次被飘来的云雾遮住。这条通往天际的绿色海路逐渐消亡，像是褪色的画卷那样慢慢淡去，徒留下凡间的星海静静等下下一批亡者的到来。蛇不知何时已爬出了他的袖口，蜷缩在岩石上一动不动。

萨拉查站起身来，将它抛下深渊。

八》

伟大的黑巫师，萨拉查•斯莱特林生病了。

他蜷缩在厚重且硬的羊毛毯子下，浑浑噩噩地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房间里闷热且潮湿，木窗子沾着飘动的雨水，绵绵的一层，令人烦闷。萨拉查翻来覆去地找着舒服的位置，过于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厚重的呼吸和柴火的噼啪声。

也许是当天的风吹得太大了，或者是他心情不佳。这块不知名的土地上总有些令人恍惚的地方，那种弥漫在原野上的空旷感，和高山上向下俯视的寂寥，都足以令人在震撼过后，生出一种消失的冲动。尤其是黑暗里轻纱般舞动的极光，让人忍不住慢慢走近，想随着那神话里的亡灵一起远去。

为什么极光就是通往神殿的路呢，他模模糊糊地思考着，也许只是一群亡灵在踢着人骨罢了。

生病的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在这封闭的黑暗小屋中，他忍不住有了一种自己将会消失的幻觉。他开始回想漫山遍野奔跑的羊群，还有将云层染成粉橘色的落日。落日在这里显得尤为漫长，天空会在转为黑暗之前固执地维持着一层深橘色，下面压着一层深蓝色，像是岩石的纹路那样紧密相连，就在月亮下慢慢被黑暗淹没。

我会死的，他肯定地叹了口气，我会在这该死的封闭的小屋里断气，然后在下一次极光出现之前想方设法敲开这该死的房门，最终坐上那该死的船跟着一群人一起滚蛋。

这真是糟糕极了。

这种可怕的幻想让他瞬间清醒。他忘记了病痛，直直地坐起来，盯着门口。他似乎有听到敲门声，这让他更加肯定自己一定是和那群疯疯癫癫的维京人说多了话，以致于自己的神智也不正常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门，似乎在等着它自己打开。

门自己打开了。

萨拉查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间，还没等他惊讶地张大嘴以示他的毫无准备，就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冲进了房屋。他被迫接受了一个冰冷的拥抱，夹杂着没有化开的雪花和冰碎。狂风灌进了屋子里，轰隆隆的声响如同砸在黑沙滩上的海浪。

他哆嗦着扯开戈德里克的大衣扣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九》

“萨拉查，喝热羊奶吗？”

“不喝。”

“山脚下的人送来了羊肉。”

“不吃。”

戈德里克缓缓靠近他，凝视着试图把自己裹得更严实的斯莱特林，他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像是一头毛绒绒的羊，一双绿眼睛瞪圆了看着巫师，皱起的眉头也去掉了带着疲乏的严肃感，只留下一种颇为熟悉的幼稚气息。

远离了责任和争吵的萨拉查像是换了个人，拨开矛盾重重的黑厚云雾，简单得有些不协调。

“那你想吃什么？”戈德里克忍不住微笑，伸手去捏他的脸，“病人最大。”

萨拉查恶狠狠地打掉他的手：“我要吃鱼。”

“没问题。”戈德里克又靠得近了些，近到两人可以交换温热的吐息，“只要你不再离校出走了。我很担心，萨拉查，非常担心。我并不在意我们两个有多恨彼此，反正我宁愿跟着你走也不愿意你彻底消失。吵架的确很累，所以我们停战吧。”

黑巫师安静地往后缩了缩，微微张嘴。他的暗示很熟悉，熟悉到戈德里克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然后被萨拉查咬破了舌头。血腥气带着炙热的温度点燃了双方的热情，戈德里克也忍不住用上牙齿，将这战争般的亲吻变得更缠绵残暴。

最终斯莱特林推开了他，舔着破口嘶嘶抽气。

“快滚吧，混蛋格兰芬多。”他重新缩回自己的安乐窝，“别回来了。”

戈德里克抓着外袍就拉开门。

“我会早点回来的。”

十》

亲爱的女士们，

我们宣布退休了。欢迎来找我们，把烂摊子留给后辈们吧。

另：北方的巨龙很令人惊奇，相信可以点燃你们的研究热情。

无署名

十一》

“早。”萨拉查将一杯热羊奶推到戈德里克眼前，“早餐是土豆。”

“好。”

戈德里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阴影里有几分昏暗的眸子。

“这里的土豆很甜。”

“比霍格沃滋的土豆香甜……那些太硬了。”

“但依旧很好吃。”

“是啊。”

戈德里克抿了一口羊奶，清了清嗓子：“你想回去吗？”

萨拉查转头看他，晨曦的光随风飘来散落在他黑色的发丝上，他盯着戈德里克像是看着黎明时的云霞，一双绿眼睛从阴影里褪出，淌进了柔软的金色。戈德里克感受到他的目光，沉默地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心跳通过手臂上的血液传递到了斯莱特林的心跳里，安静沉闷。

屋外的丘陵连绵起伏，带着白日下的光明色调，像是一条通向远方的灰绿色海路。

“也许吧。”

声音从他嗓子里流出，在冰冷的空气里缓缓雾化弥散，随着风声漫进海里。

“毕竟还有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