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山雀

短期日更第四弹。

38》

哈利又在做噩梦。

自从发觉“历史真相”后，他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千年前的霍格沃兹是如此空旷寂静，远远没有未来那么多的学生和教职工。就连家养小精灵，也才十几个，比起他印象里上百的规模简直遥不可及。

不过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必然是四巨头。

自己学了好几年的伟人，居然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类，这一点就足够让哈利怀疑人生。更不要说他隔三差五还能碰见其中“最不对盘”的两个秀恩爱。每到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就跟班奈特一样臭，已经摆脱了框架眼镜的双眼分分钟就要瞎回去。

哈利在格兰芬多的寝室里翻了个身。

他真的很想罗恩、赫敏、小天狼星，还有慈祥的邓布利多校长以及丰盛又美味的餐食。说真的，在这里待的两年让他甚至开始怀念在德思礼家的日子。

这个年代的不可理喻不仅仅表现在千篇一律的无聊饮食上，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风俗习惯。哈利看见过有人将亚拉姆语的护身符挂在身上，而当他询问赫尔加的时候，这位和善的女巫告诉他上面写的是Avada Kedavra……

人们居然相信逐步递减的索命咒字母，加上倒三角的形状就能保佑人远离疾病？

他苦恼地皱起眉头，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准备夜游。

夜游在哪个时期的霍格沃兹都是违反校规的，但哈利永远有蠢蠢欲动的冒险基因。他现在没有隐形衣，但来这里被粗暴教育后学会的幻身咒却相当有用。今天的晚餐他因为实在下不去口没有吃饱，但已经习惯了这种若有若无的饥饿感。

寝室里没有别人，但当他刚迈出大门就撞见了另一个格兰芬多。

“梅林！”他没有忍住自己的惊呼，“谁？！”

另一个倒霉蛋扶着发红的额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梅林？那是谁……”

哈利闭上了自己的嘴，他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和时代不符的举动。他糟糕的魔法史不足以支撑他对巫师历史的认知，直到来了这里，他才发现梅林生活的年代似乎和麻瓜传说一点也不符合，至少相差了有五百多年——因为这里的人从没见过梅林。

还在起步阶段的巫师界。他面无表情地想，这真令人绝望。

爬起来的家伙朝他伸出了手，一口大白牙在黑暗里也由于月光而清晰可见：“哈利？”

“是我。”他也认出了自己的同学，“噢，迈尔斯。”

迈尔斯•韦斯莱，一个红头发的五年级，哈利在目前的霍格沃兹里最好的朋友。他没在城堡里见过任何一个熟悉的姓氏，布莱克、马尔福、帕金森、迪戈里…一个都没有，但韦斯莱偏偏存在。初见对方时，哈利都已经开始苦中作乐地想自己回去后大概可以炫耀一下，并且告诉罗恩“嘿，哥们，我和你的老祖宗是最好的朋友。”

但他还能回去吗？哈利的思维又跑偏了，这会儿他总是喜欢想些有的没的。

“哈利，我们去夜游吧。”迈尔斯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霍格沃兹最近新来了一个幽灵，你有听说过吗——就是特别喜欢针对巴罗的那个。”

“灰夫人？”哈利问道，“我知道，海莲娜很喜欢她。”

迈尔斯兴奋地点点头，虽然在黑暗里十分的模糊不清：“对对对，就是她！据说长得很漂亮！”

哈利默默地咳嗽了一声，试图绕过这个诡异的话题。不过他今天夜游也的确是漫无目的的，除了在萨拉查•斯莱特林眼皮子底下违反校规这一大刺激，加一点新鲜的也不错。

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在千年后有多惊世骇俗，哈利检查了一下魔杖就和迈尔斯出发了。

在两个小巫师夜游的时候，戈德里克也没有闲着。自从他发觉萨拉查行为诡异之后，他就放弃了自己大半的睡眠时间，他不是个笨蛋，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觉得一切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身边的枕头已经凉了。

戈德里克已经很久没有用龙的形态四处游荡了，他时刻保持着蓝眼金发的样子，几乎快要让人相信他真的就是个潇洒英俊的人类巫师，而不是长得和塔楼一样庞大的生物。从斯莱特林身上溢出的不安让他也感觉到了威胁，就像真的有人在打着霍格沃兹的主意一样。

还有龙。他心想，这可真是个敏感话题。

他披了袍子出门，已经按照之前的数次跟踪摸清了萨拉查的夜间活动路线。他焦躁的伴侣会在城堡里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走动，但终归会去黑湖边，然后一站就是一晚上。

今天也不例外，戈德里克径直去了黑湖，躲在树木之后四处张望。

萨拉查还是和之前一样，冷漠地站在黑湖边，活像是个在思考投湖自尽的浪漫主义者。但这一次稍微有了一些不同，因为戈德里克看见他伸手进了水里，然后又拿回了手掌，略带疑惑地检查自己的手指，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种莫名的恐慌让戈德里克想要别开脸。

下一瞬，萨拉查毫无征兆地跃进了湖里，这个在过去无比自然的动作却几乎让窥视者惊叫出声。戈德里克不明白这种恐惧的来源，但他依旧伸手狠狠地摁住了自己的胸口，试图让疯狂乱撞的心脏平缓一些。他太紧张了，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湖边，直到巫师重新出现。

萨拉查浑身湿透，黑色的袍子贴在身上，让他在寒风里狠狠地抖了抖。他狼狈地从水里爬到岸上，举起魔杖给自己烘干了衣服，愣愣地瘫倒在湖边。

“萨拉查！”戈德里克忍无可忍地冲了出去，“诸神啊，你还好吗？怎么了？”

斯莱特林完全没有料到他的到来，一种混杂了惊恐和依赖的复杂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萨拉查任凭戈德里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复又拉过自己的手来回检查，最终主动凑到了他的臂弯里，紧紧地抱住了温暖的格兰芬多。

“你都看见了。”他语气肯定地说，“你跟踪我。”

戈德里克没打算继续遮掩，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萨拉查又打了一个寒颤，语气里充满妥协和无奈：“如你所见……”

他顿了顿，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手指。

“我变成了一个人类。”

黑湖边的意外完全没有影响到城堡里的一切，哈利和迈尔斯依旧在四处乱走，小心翼翼地用着荧光闪烁来照亮路面。墙壁上的画像偶尔发出不满的嚷嚷，他们在睡眠中总是忘记扶正自己的眼珠子，所以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总露出纯粹的眼白。

“不管看多少次，都很瘆人。”迈尔斯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起来，你有注意到最近霍格沃兹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吗？”

“是啊。”哈利随口应付到，他的语言障碍已经消除大半了，“我想巫师们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迈尔斯摸了摸自己的魔杖：“不得不说脱离麻瓜的生活的确十分舒适——要知道在一群喊打喊杀的人面前掩盖自己的不同是件多么辛苦的事情。我的叔叔曾经在睡梦里被绑上了火刑架，要不是一个女巫偷偷给他解除了药性，他估计会在美梦里变成一头烤鹿。”

这倒是个新鲜事儿，哈利忍不住来了兴趣：“我以为巫师们都不怕火焰的？”

“这要是真的就好了。”迈尔斯回答，不怎么高兴地控诉着，“冻火咒只有一部分人掌握，实际上大多数的巫师就连魔力暴动和正常魔法输出都分不清楚，如果不是霍格沃兹，相信我，很多很多的默然者会从那些被关起来的幼童里出现。”

“所以四巨头是庇护巫师的中坚力量。”

“当然。”迈尔斯回答，“哇哦，四巨头，这个名字真酷，太合适了。不过话说回来，就连这些事情你都不清楚，哈利，你真的是个纯血巫师吗？”

纯血这个词汇让哈利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纯血和不纯血又有什么区别吗？”

“魔法家族出来的孩子们总是要更安全一些的。”迈尔斯的语气也低沉了一些，“有部分巫师在和麻瓜做肮脏交易，你知道的，他们觉得自己和‘魔鬼’不同，拥有的力量是神赐。”

实际上我不知道，哈利心想，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所以纯血巫师的生存几率大很多。”哈利面不改色地接话，“对这一切也了解更多。可你忘记了，我是被捡回来的，我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我想那是个十分优秀的遗忘咒。”

“抱歉，哥们。”迈尔斯没什么诚意地说，“其实你可以多问问的，我很乐意解答。”

“谢谢。”哈利同样没什么诚意地回答，两个人都开始发困了，“迈尔斯，你对混血巫师和麻瓜种有什么看法吗？”

迈尔斯不动声色地在微光中打量他的脸色：“没什么看法。”

哈利状似无意地打量着一幅壁画：“那你觉得斯莱特林教授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噢……”迈尔斯轻轻挪动着嘴唇，“你知道的，他不喜欢麻瓜。不过可以理解，大多数巫师都不喜欢麻瓜，没人喜欢叫自己下地狱的家伙。而麻瓜种和混血巫师总是更容易被麻瓜掌控，毕竟他们有麻瓜家人，还有不太一样的生活背景。实际上……哈利，你知道格朗厄特吗？”

“什么？谁？”

“格朗厄特•多姆威，一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几年前泄露了霍格沃兹的地址，让教授们不得不连夜重新改造了霍格沃兹的伪装。他的父亲是个麻瓜贵族，觉得让他的儿子这么做会带来极高的声望。斯莱特林教授差点生撕了他，就像他捕食的时候那样——”

哈利脑海里闪过人鱼进食的画面，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被赫奇帕奇教授拦住了。”迈尔斯补充，“这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我听学长们说的。”

救世主难得感到了一丝凉意，他活在霍格沃兹的这几年里似乎过得太过于平静了，以至于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现在还没有霍格莫德，他甚至没有出去过，一直在这里战战兢兢地学习和适应。时间转换器带给了他过于坚韧的神经，以至于他甚至没有被困在一隅的窒息感。

哈利的喉咙有点干，他不得不清了清：“那如果我们再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呢？”

“谁知道。”迈尔斯耸了耸肩，“不过也别太担心，你看这几年不都安安稳稳的。况且出了什么事情还有教授们帮忙应对，光是格兰芬多校长站出来，一头龙就足以将他们吓破胆了。”

哈利想到与历史严重不符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只能露出一个假笑。

“当然。”他没什么感情地低声说，“霍格沃兹很安全。”

荧光闪烁的照明范围很有限，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幽灵，反而差一点撞见巡夜的班奈特。海怪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几乎要把男孩们吓破胆，这才慢悠悠地绕过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消失在了黑暗里。

哈利撤掉这个让他筋疲力竭的幻身咒，拽住迈尔斯的袖子，靠在墙壁上。

“太惊险了。”年轻的韦斯莱给自己顺气，“诸神！刚才差一点就要被关禁闭了。”

哈利揉了揉脸，他的眼皮开始打架了：“迈尔斯，我们回去睡觉吧。”

“好的，好的。”男孩立刻回应道，“我们应该去睡觉……对，睡觉。”

看似已经离开的班奈特站在黑暗里，看着走廊上的灯光一点点远去，然后熄灭在格兰芬多塔楼的拐角处。年轻的孩子们一点也没意识到身后的注视，轻手轻脚地回归了自己的休息室。

“你该给他们扣分。”拉文克劳的人偶站在他身边，“夜游。”

班奈特一点没被吓到，他只是悠闲地转过身：“得了，海莲娜。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长点教训总是好的，他们应该在蛇怪还没开始巡夜之前就改掉这个坏毛病。”

“蛇怪？”班奈特愣了一下，“你是说……”

人偶讥笑一声，踏着稳稳的步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