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山雀

·BE
·独立短篇
·狮蛇
·有私设




·造梦者·

他们对于彼此而言都是特殊的。

萨拉查给戈德里克的感觉是雪，那种并不厚重却晶莹剔透的雪花。黑巫师的态度总是带着冰冷的感觉，正如初冬的霍格沃玆，安安静静地观望远方，沧桑的气息在并不漫长的时间里凝结成霜，最终融化在温柔的第一缕晨光下，至少对于他，萨拉查的笑容里是有温度的。

寒冬的风很大，也很冷，呼啸的风声有如禁林里传来的尖叫，令人不寒而栗。黑湖已经冻上，一层薄薄的冰如同一面镜子，却反射着镜子所不能反射的美丽光彩，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冰蓝色的湖面，一束束细小的光随着云朵的游移而颤抖着，雪花在同时飘落，落满了两人的头发。

他们走了很久，直到傍晚。

转身去看山峦之间城堡，墨色尚未染上天空，剩余的光辉还和太阳一起坚定的留在地平线之上，但是星辰已经若隐若现，城堡里的灯已经全部点上，温暖的光晕染开了逐渐飘散的云层，橘红色的烛光和逐渐蔓延的墨色纠缠着尚未褪尽的灰蓝色天际，日月同天，太阳逐渐熄灭。

“我们走回去吧。”戈德里克说。

他答应了，萨拉查自己也不记得走了多久，即使可以更快速的回到温暖地带，他们却更愿意享受彼此的陪伴。他们两个被冻得几乎念不出保暖咒，回到霍格沃玆的时候已经满天星辰。

萨拉查抬头看了看天空，上面只有星辰的痕迹，一条银河顺着头顶流过。戈德里克也停下脚步，他拿下萨拉查头顶的一片雪花，然后抬起头看着星河流转的夜空。月光温柔的色彩点缀着最空旷的一片角落，其他领地都由星辰接管。天空无比广阔，此时已经风声全无，盯着这片海一般的星空，无言的寂静感把他们包裹起来，浪涛一般的瑰丽之感把人拉进了几乎梦幻的景色里。

他望向戈德里克，对方的眼里倒映着美丽的风景。在床塌之间的情话里，里面蕴含着奔涌的海浪，此刻却因为夜晚的降临而沉静下来，无波无澜。海的呼吸是轻巧的风，而萨拉查就是停留在海面上的孤帆，被镜子一般的倒影淹没，因为对方的吐息而流浪。

那双眼睛望向他。

两人都笑了。

回室内的时候第一个冲过来的就是罗伊娜，这位拉文克劳的女巫气愤地一人一巴掌拍在背上，然后举起魔杖扫掉了两人身上所有的风雪。赫尔加之后紧随而来，质问他们干什么去了，巡逻之后不用幻影移形咒反而走回家是傻的吗。戈德里克嘿嘿一笑，萨拉查尴尬的张张嘴，却也什么都没说。

那个夜晚特别安静。



·涨潮日·

生与死对于巫师们来说是个模糊的界限，萨拉查至今仍然对一次可怕的经历记忆犹新。他曾经因为和龙抢夺霍格沃玆而被埋在废墟地下，尚未修缮的城堡那时候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在寒风里颤抖着。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戈德里克把他拉了出来，他感受着对方失而复得的拥抱，觉得断骨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了。在逐渐褪色的夜色里，他用完好的手臂回应他的拥抱，觉得暖流一直流到心底。

那时候太阳是从戈德里克背后升起来的。

但不知道何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开始变远，戈德里克看他的眼神开始改变。那双眼睛里流出来的海似乎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空隙，甚至把他们越推越远，而萨拉查的翅膀并不有力，他飞不过那片冰冷的蔚蓝色，跨不过那道足以让他溺死的鸿沟。

他的梦境里开始重复出现那个温暖的拥抱，在那个时刻的冰冷是多么虚幻而不真实，但是当他清醒，却发现自己在地窖彻骨的寒冷里瑟瑟发抖，蜷缩在一起，把自己裹在最厚实的袍子里独自叹息，听着外面的水流声在脑海里逐渐放大，残忍缓慢地淹没掉他。

两人就餐的座位不再挨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气氛开始凝固，纵使罗伊纳想方设法地找着话题，他们之间也说不了只言片语。萨拉查开始每一餐都提前离席，他与戈德里克的见面从有到无，走在路上哪怕碰到了也不会施舍彼此一个微笑，连个点头都不会有，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萨拉查对于黑魔法的沉溺越来越严重，没人可以约束他了。他的作息开始变得十分诡异，即使每一堂课都有出现，但是看得出来他的眼神越发漠然，来去匆匆。除了上课，他全天不见踪影，就连用餐也是让家养小精灵直接送到房间，神出鬼没。

他越是执迷于那种喝醉一般的不清醒感，越是陷在耗费精力的泥潭里爬不出来。白天他沉默寡言，夜里他也独自一人，只有一条蛇怪忠心耿耿地缠着他，于是在最深最深的黑暗里，他再也看不见光明，只能看到月光在蛇鳞上冰冷的反光，那点光已经激不起他心里的希望。

世界开始被潮湿的雾气笼罩，名为陪伴的飞鸟最终跌落，迷失在深海里寸步难行。

他们之间爆发的争吵是从不再说话的半年之后开始，于是他们有了新的沟通方式，也是唯一的沟通方式。在赫尔加日趋担忧的眼神里，每天重复着争吵、咒骂、摔门离去的步骤，两人之间的恨意似乎慢慢掩盖了曾经温柔的爱意。

当黑魔法完全控制了自己的时候，他才猛然清醒。

但那只是一瞬。

黑巫师无喜无悲地低头去看自己手背上清晰的血管，里面的血液颜色深沉。他在月光下举起手掌，张开修长的五指，细细观察了一下里面失控的魔法气息。他撩起袖子，缓慢的割开自己的手臂，然后把那个深深的伤口盖住，深得发紫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他却毫不关心。

睡吧。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沉到梦的深处去。

他顺从地闭上眼睛，睡意席卷而来。

梦境黑暗而昏沉，什么都没有，但却带给人一种漂浮感。他已经感觉不到温度，黑魔法的根扎在他的灵魂里，开出的每一朵花都带着迷惑人心的味道，每一片枝叶都让他感染更剧烈的毒性，这棵令人惊叹的巨树带给了他无法企及的成就，但在巅峰的边缘，只有悬崖，没有退路。

所以他纵身一跃。

戈德里克发现萨拉查的时候，对方正靠在椅背上。如果是往常他根本不会管，拿了自己想要的羊皮纸文件，就会径直走掉。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样，一片寂静里他听到了奇异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的也不是清苦的药香，而是浓重的血腥味。他的视线投到了对方苍白的手掌上，已经逐渐干涸的血流从小臂上的伤口缓缓流下，化作一条涓涓细流，在椅子下汇起血泊。

“萨拉查？”他有些害怕地呼唤他，“萨拉查！”

黑巫师沉沉的闭着眼睛，在戈德里克一个人的心跳声中，他面色苍白地睁开眼睛，那双越来越沉寂的绿眸子在黑暗里十分清晰，甚至有些发亮。他盯着站在原地的戈德里克，在漫长的一分钟后移开了视线。这不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极端的方法缓解自己的疯狂，只是第一次被戈德里克碰到。但他并没有多大的感触，那双眼睛里与其说是装满了感动，不如说是泛滥着厚积薄发的绝望。

他没说一句话，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戈德里克还是没有动，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直到萨拉查消失在门口，他才在一地冰冷的血液里找回刚才他留下的一句低语。萨拉查临走前的低喃缭绕的空气里，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逐渐消散。

他说：“晚安。”

那个夜很沉，压得戈德里克喘不过气。

他消失在第二天，当戈德里克破天荒地跑去地窖找他，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慌了神的三个人四处寻找，却连半张纸条都没发现，唯一的痕迹就是关了蛇怪的密室被上了锁，还有一朵风干的栀子花。

从此霍格沃玆再无萨拉查，只有斯莱特林。



·捕梦人·

萨拉查·斯莱特林随身携带的除了他的魔杖，就只有一个挂坠盒。

戈德里克擅长炼金，他第一次得到稀有的绿色精灵玛瑙的时候就用它做成了挂坠盒上的蛇形花纹，内里铺的是暗红色绒层，然后他把这个精致的炼金成果送给了萨拉查，在一个同样静谧的，布满星河的美丽夜晚。

“谢谢。”萨拉查高兴地接过那个盒子。

然后那就成了他的随身携带品，一戴就是七年。

戈德里克的剑很有名，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和金色的大气点缀，白魔法的加成和削铁如泥的锐利，甚至可以内嵌魔杖，上面的血槽更是把杀伤力拉大了不止一个层次。鲜少有人知道那其实是萨拉查的作品，上面的每一个花纹都是他亲手刻的，花了他整整五年。

戈德里克爱那把剑爱到骨子里。

他们之间的亲密还不止于此，戈德里克对于收集吟游诗人的歌曲很有一套，他的嗓音沉稳而安静，从那些在月夜下随星河流淌而过的歌声里，萨拉查听闻了林间赤足而行的精灵，在遥远而神秘的岛屿上有紫色的树林，水流湍急而过，漫天流动着绿色的极光。

他也听过海，对方曾经一遍一遍地把滔天的巨浪和海鸥的鸣叫述说，他在轻语的时候会亲吻巫师的指节，那上面无形沉淀的药香让他迷醉，他说萨拉查拥有他见过的最好看的手，拥有沉过墨色的长发，还有堪比宁静湖水的绿眼睛。

这时候萨拉查通常会低低的笑起来，他们会交换一个安静的吻。在这个黑暗冰冷的年代他们撑起彼此的世界，残酷的资源和环境造就了同样伤痕累累的过去，他们都是踏着尸体走过来的，爬过的路都鲜血淋漓，于是对于模糊的未来更加游移不定。

戈德里克的小把戏里萨拉查最喜欢一个植物魔法，每当他心情低落的时候，白色的花朵会带着清香沉默地从脚边长出，嫩鹅黄色的点缀色清新温暖。他会把花风干放在挂坠盒里，里面被他私自安插了一个耗神的空间魔法，几年下来，装满了几百朵风干的栀子花。

瞧啊，戈德里克。

他呼出一口雾气，把目光放在陌生的夜空。

你带给了我那么多。



·流浪者·

他选择在一个同样静谧的夜晚来到海边。

萨拉查觉得已经不冷了，不知是因为黑魔法已经彻底毁了他，还是因为真的没了冰冷的温度。他闭上眼睛，感受浪花拍打龙皮靴的温柔触感，天空中的星海倒映在水里，如同洒进了星星，天地之间再无其他，只有围绕着他旋转闪烁的细密星辰，缓缓淹没。

他取下挂坠盒，捧在手心里细细查看，上面的每一粒宝石都如同天地间的缩影，他仍然记得当时赠送者嘴边的美好笑意。浪涛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如同风里飘来的民谣，融化了他所有的意识。萨拉查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海，他已经分不清真实与虚幻，那些落在水中微光莹莹的瑰丽碎片变成了他眼里的所有，巫师松开手指，挂坠盒落进水中，只有一条链子勾住他的袍角，随着浪涛战栗着。

时光角落的歌声沉稳响起，他一步步走进冰冷的水里，对海风的腥咸毫无察觉，他一步步走向深沉的黑暗，直到海浪没过腰际，却依旧缓缓上升，最终夺走他的呼吸。萨拉查的长发飘散在寂静的水下，和最深最深的夜色融合，他无知无觉的沉进那个遥远的梦境，只留下身后碎星一般风干的栀子花，在水面上成片漂浮。

最终夜静了，风起了，花瓣流浪向远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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